作者 周丽鹏

有个自由而宽容的教会真好! 可显也可隐;显时你磨练“爱人”的技巧,与体验“共融”的困难。隐时你学习“克己”的功夫,与享受“遗世”的自在。 不论如何,参与教会可以让你成长。 当然,首先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 — 即使是几代人的生命也不为多!

在信仰生活中,我们常在三个不同的命题中打转: 爱,痛苦,与诫命。为了爱而参预教会工作,过程中难免经歷痛苦。当痛苦超越快乐时,我们就减少参预以避免痛苦。 可是这一点点独善其身的平安,却往往轻易的被某一个诫命所扰乱。诫命之严厉,在于它直指人的良心深处,作永无止境的要求。 然而,为了诫命而行事是痛苦的,保禄宗徒甚至告诉我们,这样的信仰生活是虚妄的。于是我们必须重燃爱火,在教会的事工中,磨练自己,学习在小乐与小苦中,平安的度我们的信仰生活。 不是吗? 天主不会把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重轭加在我们身上,但谁又敢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爱,全部的付出呢?

最近孙柔远神父在避静中抛出一个震憾性的题目“把我们的爱找回来” 。这对一个已成长二十年的教会而言,实在是再具挑战性不过的了。当门被敲开后,又有谁敢说自己能心如止水,置身事外呢? 于是 催迫着我,对个人与团体在过去的这段时日中,因着大环境的变迁而产生的众多改变,作出深刻的反省。

英国的歷史学家“汤恩比”在“现代世界与宗教”一书中指出,当今世界有两大宗教,一是以佛教为中心的佛教与印度教;另一则是以犹太教为中心的犹太教,基督宗教与回教。前者 教导人必须“灭绝慾望”来避免痛苦。 后者则教导人必须保持 “爱火不熄”,即便是忍受一切痛苦,也在所不惜。如此,一派所追求的目的反倒成了另一派的手段。事实上在人生旅途中,谁又能分得清什么是爱的目标?什么是爱的方法? 有时为了追求幸福而爱,那爱就是一种方法。有时却为了爱而忍受着痛苦,那爱就成了目的。祗是有时候爱的催迫人,往往非人的理智所能主导,这也许是天主给人,最大的一个恩宠,也因此成就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大事。汤恩比 指出,一个佛教徒所不能克服的两难,就是佛祖在彻悟真道之后,曾受到一次诱惑。诱惑者对他说:「现在你已经得到彻悟真道的境界,尽可以从这个世界直接走往涅槃,进入极乐世界。」可是佛祖却拒绝了。从某一个意义来看,这是前后不一致的。因为一方面劝告人要禁止情慾,为使摆脱痛苦。但为了同情其他的有生之物,却不愿进入涅槃,在情感和行动上,是不合逻辑的,像这样超越律法的爱行,反倒更近乎基督徒的教导。

爱之成为万事万物运行的动力,实在超乎动机论与方法论所能推理达致的。保禄宗徒在格林多前书第十三章,也仅能以“爱永存不朽”作本质上的描述,其余的则是爱行的规范。 爱的原动力只有强弱,并无好坏,但爱行的结果却有着善恶之分。诫命之于爱,有如一张大网,随着爱的张力,有弛有紧。弛时,即使率性而为,亦不忧逾矩;紧时,触动良心深处,使人寝食难安。

在团体二十年的岁月中,天主在各种事工上召叫我们,许多人也因此得以发挥神恩,帮助教会成长。令人惊讶的是,事工也会产生难以抗拒的诱惑, 捨我其谁的成就感与不断提昇的道德与行事标准,过份的要求,反倒破坏彼此间的互信关系,在信仰的道路上,相互绊倒,似乎是天主在捉弄着我们,不受影响的,实在寥寥可数。

团体在成长的过程中,经歷了三个爱行上的大阵痛:成立中文学校,费立蒙教会的成立,与教友离婚的个案。仔细想来,这些事都是蛮中性的, 哪一个具有歷史的教会 不曾发生过同样的事呢? 面对类似的难题,大家都努力的寻找解决的方法。在这里我们不做是非对错的讨论,一方面有些事件本身不属于道德伦理的范畴,另一方面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,因此很难划出一条可以评判的标准线。 然而从信仰的角度来看,这三件事都碰触到一个核心问题,那就是教会内“爱的分裂”。教会在发展的初期,教友们有着强烈的参预感,大家感情融洽。 然而客观的环境,有时必须使所谓共负一轭建立的情感选择分离。 有些事情从长远的角度来看,只要对教会发展和个人信仰生活有益,那么 事件的发生,是有其必然性的。只是实际上,就因为我们太看重彼此间的关系,因此当被迫在教会纪律和个人情谊之间作出极其困难的选择时, 对立才会加深。如果大家都不在乎,以制度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,反倒显得老练而冷酷。 现在想想,有时候一些令人激动的爱与冲突,虽然令人痛苦,但却有着归属感的幸福!

二十年了! 众多的老友们,不知何时, 才能再有昔日慕道携手偕行的情境! 喔! 永远的教会,请怀念那曾在妳襟翼下成长过的子民!

隐居教会

发表于二零零三年十一月 圣荷西华人教会成立廿年纪念专辑 第一九一期, 回到本期目录